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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3節

就在她目光可及的黛瓦白牆之外,有看似尋常的路人行過,將方才那柳哨一曲牢記於心。這是崔枕安神不知鬼不覺往外傳出的訊號罷了,目的就是告知他的心腹,四月十七一事,他已知曉。

她當然不清楚崔枕安都在心裡盤算著什麼,姜芙忽而直起身子道:“外面天色正好,不如我陪你到外面去走走,多練練,你的腿也好的快些。”

對於她所言,崔枕安素來有說必應,他的腿早就恢復差不多了,為免姜芙起疑,他一口應下,“好。”

兩個人出了門,他似往常一樣手臂搭在姜芙的肩上,姜芙一手拉著搭在她肩上的頭,一手環住崔枕安的腰,每走一步都小心重力,成為他的支點,生怕他摔了。

多日未出門,乍一見朗面的日頭,崔枕安便覺有些刺目,他身形搖晃著,重心壓到了姜芙一側,而身旁的女子正目步轉睛盯著他的步子。

時間一久也不免心下生疑,“奇怪,將養了這麼久,按常理來說你走路不該這般費力......”

少時姜芙在沈家不受重視,時而有了小疼小病也不敢隨意擾人請郎中,便自學了些醫書方子,好在算有天賦,到了這個年紀已可醫一些簡單的病症,她知道有人想對崔枕安不利,所以自打嫁給他,他的傷病都是她親自照看,連方子藥材都一一過目。

按她所學所知,醫到這個程度傷病已經可以好的差不多了,卻不懂為何崔枕安看起來還是孱弱吃力。

清冷的目光淡掃過她的發頂,崔枕安未來得及開口,只聽姜芙又似自言自語道:“看來傷的果真嚴重,只怕往後身子即便好了,待到陰天下雨時骨傷處也會疼痛......”

一想到此,崔枕安每“艱難”地在她眼前邁出一步,她心便疼一下。

兩個人頂著日貼在一處,走出不遠便各自出了一身汗,穿過前院的石板路,二人尋了院中一處可遮陰的簷下,姜芙扶著他坐好。

“在這裡歇歇吧,看你滿頭的汗。”她掏出帕子為崔枕安擦拭額頭的汗珠,眼前花影一掃,崔枕安留意到,她手上的帕子繡的是一朵碧葉,兩朵粉荷。

“好像你每方帕子上繡的都是荷花,看來是你鍾愛荷花。”他握著姜芙的腕子說道。

姜芙笑笑,滿目璀璨道:“荷花......對我來說的確意義非凡,所以我才喜歡。”

“哦?為何?”他問。

話在嘴邊似難以啟齒,此時若說個前因後果,姜芙倒覺著有些害羞,只搖頭道:“以後再同你講。”

見她不願講,崔枕安也實沒什麼興趣,亦沒心思打聽,此事作罷。他目光一轉,正見到院中一株丁香,隨言道:“先前見著你總圍著那株丁香轉,我還以為你喜歡丁香。”

姜芙笑的更甜,也不應只道:“花都開了,我去採兩朵製成乾花,擺在房裡時常能見。”話落,她將起身,卻在起身的剎時聽到兩聲古怪的異響。

還未反應過來,便不知哪裡來的塵灰落在她的臉上,險些迷了眼,她抬眼望去,只見簷上一大塊破瓦正懸在頭頂搖搖欲墜,尚來不及拉著崔枕安起身,便見那塊鬆動的瓦礫直直砸下來,隨而姜芙低呼一聲,二話不說撲在崔枕安的身上,將他的頭護在自己身前,而自己以脊背迎著掉下的碎瓦。

隨著一聲悶響,砸在姜芙背上的那一下不輕,但她還未覺著疼,崔枕安握著她的腰見她神情痛苦,忙起身腳步搖晃帶著她挪到旁處。

這破宅院年久失修,處處都是隱患,偶有碎瓦掉落,而今日是連著上頭的木樁一同腐朽,掉下好大一塊。

兩個人站在日頭底下,背上的痛楚遲緩襲來,巨痛一下更比一下深重,姜芙覺著甚至蔓延了整片脊背,身形單薄的幾乎站不住,指尖緊緊掐在崔枕安的胳膊上,咬牙含淚說了句:“疼......”

方才那下砸的不輕,崔枕安垂目朝她背上望去,背上衣衫處有灰土,還隱隱透了血色。

這單薄的身軀此刻無助的依在他的懷中,再瞧地上那片破瓦爛木,砸在身上必傷無疑。

有那麼一瞬間,崔枕安心裡緊緊繃著的某根弦稍動了下,甚至充了一種莫名的悸動,那雙緊緊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好似也攥在了自己滿是褶皺的心口上。

素來心思敏捷的人一下子犯了遲鈍,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一隊護衛匆匆趕來,頭領見此情景,萬分多餘的問了句:“世子您沒受傷吧?”

“我沒事,先將夫人抬回房,再去請個醫官給夫人看傷。”崔枕安輕捏了姜芙的指尖兒在她耳邊低聲寬慰道,“別怕,醫官馬上就來了。”

背上巨痛仍未好轉,但耳畔傳來崔枕安沉沉低語之際,姜芙便覺著不那麼疼了。

她額頭抵在他的肩頭,兩行淚劃下來正滴在身前人的衣襟之上,悶悶地又問了一句:“你沒傷著吧?”

聲音顫抖著細若蠅蚊,崔枕安未聽清,只將頭又朝她壓低了一分反問:“什麼?”

“你沒傷著吧?”她將聲音稍提高了一分,可正是這一分,背後脊骨似碎開一般,相比方才越發疼了。

這回崔枕安聽清了,就在聽清的那瞬,他竟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兒,眸光一閃,崔枕安下意識應聲,語氣略帶責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念我!”

這句是脫口而出,是他與姜芙相處這麼久以來,唯一一句講前未動過心思的。

也僅此一句而已。

當女醫官來時,姜芙整片脊背的血色透溼了單薄的衣衫,她趴在內室的榻上,由醫官來處理傷口,坐於外間窗榻之下的崔枕安偶能聽到裡面她因傷痛而叫嚷兩聲,腦中回想著是方才姜芙護在他身旁的場面。

不免有些恍惚。

內室珠簾聲響,有婢女手捧了血衣出來,正是方才姜芙所穿的那件,血色凝成暗紅,與瓦灰混在一起,顯得顏色有些猙獰。

良久,醫官自內室裡出來,與崔枕安見禮:“下官見過世子。”

“夫人的傷都在背上,若再偏一寸就傷到了脊骨,好在只是皮肉之傷,未見傷骨,傷口不算大,卻很深,下官已經為夫人上好了藥,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藥便好。”

聽醫官這般講,崔枕安那顆不算穩動的心總算松馳下來,點頭應道:“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醫官福身,隨行之人亦同時離去,人一走,房間便顯得空了,僅剩下兩個婢女。

他撐著小几起身,朝內室走的每一步都顯得十分艱難,時候未到,該做的戲他一場都不能少。

好不容易挪到了內室,擺手示意兩個婢女退下,他目光只望著前方床榻。

行的近了,崔枕安抬手掀開朧月似的帳幔,只見姜芙未著上衫趴在那裡。

第4章 鍾元

感覺到有人過來,原本趴在床榻之上的姜芙一側頭,正瞥見崔枕安的衣角。二人雖夜夜同榻而眠,卻沒有夫妻之實,這般相見還是頭一回,她不禁有些拘謹,連肩膀都跟著縮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抓身側的衣衫,卻未抓到。

在崔枕安的視角看去,此刻她半張單薄的背上除了殘留的血跡只剩下黑色的藥膏,倒沒什麼旖旎之意。

將她的緊張忽略過去,崔枕安坐在榻邊她的身旁。

“還疼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