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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400章 兇途歸途(其之一)

乾聖五年十月初九,陳至已經身在回返欲界的海上。

師向遷著包果漢為他安排的船沒法和來兇途島時的商船相比,這艘船是純粹的貨船,船上船員不過八人,除了船長獨佔艙內一屋之外,剩下的七個人和隨船的陳至等人便要擠剩下的空間。然而船長不過十二丈左右,論起寬處也不到四丈,吃水線上高度也才不足一丈,可想而知艙內一旦還要將船頭劃為船長的個室,剩下的空間該會是何等狹小。

好在這一次,陳至他們不用和其他人擠,隨船潛回欲界的人就只有他、席子和、師湘葙三人。

雖然有席子和在,必然有他一向揹著的“畫中人”,但既然“畫中人”完全不佔活人生活的空間,考慮生活空間的時候自然可以不用考慮。

這麼一看,包果漢安排的這艘船對這三人來說已經算是足夠體貼,美中不足就只有沒有為他們多出價錢,講好八名船上之人單獨為席子和等三人闢好空間而已。

饒是如此,席子和仍要抱怨幾句。

“老包真是不夠意思,橫豎是要出錢,大家也都是總……咳咳,都是師長老的人,幹嘛不把行程安排得再妥當點,多甩些銀子不信船家不會給我們單獨闢塊地方。”

陳至只笑笑,他可沒覺得自己是“師長老的人”。

席子和的不滿卻沒停下,他先前往返兇途島和欲界之時要麼是乘萍水連環寨之船,要麼就和其他江湖人一樣混著正經的商船往來。更何況如果風平浪靜的日子,他憑藉自己煉技途威能踏水而行,只要能順利透過他熟知的那幾處明礁群歇息,他自己憑三四天就可以完成單程。

偏偏這艘他們現在搭乘的船,號稱裝了穢界最為先進的燒煤爐子,卻實在沒什麼度上的優勢,比之全程靠豎帆和洋流的欲界商船,也不過是快上五六日而已,完成兇途島和欲界之間的單程總也要半個月之久。

今天只不過是登上這艘船的第二天,席子和已經受不了這艘船上的飲食,這也是他不滿的一大由來。

不滿是種負面情緒,而且是負面情緒中最不需要合理由來的那種,這一種的負面情緒最容易往其他方向轉化。

席子和抱怨了幾句,很快就轉而懷疑,他懷疑這船上原本乘員的身份,更懷疑這艘船沒法讓他們順利回到欲界去。

“這八個人除了一個欲界漢話說不利索的穢界胡人,就只有那個長得像欲界人一點兒,多少懂得欲界漢話的娘們兒。

其他六個都是穢界胡人——而且還不是那位兩次停留在兇途島上漢話說得極好的辛船長那種胡人。

揚州亂了一年多,我們若是在建安登安,怕不是緊接著就要面對朝廷之人的搜查和懷疑?

老包心思不純,他一定私下和這些胡人有什麼關係,想要順便讓我們幫他解決這個麻煩。

他不體貼我們,我們也偏不幫他這個忙,等到時候合適,你我就運起功夫用雙足渡海,想來比等著這艘船駛到建安沿海還要快上不少。”

陳至聽了席子和抱怨一天多,這是頭一次聽到席子和講出這麼具體的行動方針。

這是個不好的訊號,一個人若是偏執於某種念頭,甚至考慮起實現的可能性,那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會在自己大腦裡反覆論證可能性,最後哪怕那個念頭化為實際的可能性並不大,這個人卻可能會找到辦法騙過了自己的理性。

陳至在兇途島上一年以來看過不少穢界書類,其中就有些雜學書提到過這種情形,他本來以為這種情形就像書中所說一般最多是在囚犯或者俘虜這類失去自由的人身上生,從來沒想過在近乎於海上監牢的行船上這種情形居然還可能生在席子和這等高手身上。

席子和武功並不比那位殊勝宗無我堂座法卻形弱多少,至少陳至認為他的實力絕對在一年前的寂靜堂座潘籍之上,如果他的精神因此真出問題,這泱泱大海之上倒是真是個麻煩。

所以陳至雖然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搭理起來席子和,希望透過言辭聊天排解他的情緒,好讓他身上出現的這種情形可以好轉了。

要想排解席子和的情緒,陳至便要先從可能性方面著手,讓他以為自己認真思索了他提出的方針,對話才能得以成立。

“席前輩精力旺盛,真是好事。

可惜你我之外,此行尚有師姑娘。

我暫且不論若按席前輩的說法,你我二人不辭而別,不顧若這些船上乘員將來見到包果漢前輩如何向之交待,席前輩你有把握能像一年前把我挾持住之時那樣帶著師姑娘渡海嗎?

就算席前輩你高看晚輩,晚輩功夫也確實有所長進,大海寬廣,我畢竟只是名煉覺者,控勁踏水而行便要全神貫注,若要攜師姑娘一起就只有著落席前輩啊。”

“這……”

陳至擺出實際的困難,算是一時難住了席子和,只見席子和不自覺捋捋顎邊那並不算很長的羊須,看來是陷入思索沒有想到如何面對此問。

這便是出口打斷,防止他在自己思路中越陷越深的好時機。

於是陳至趁機再開其口“至於席前輩提過的身份問題,既然這艘是貨船,又有一人能以漢話交流,他們自己未對行程有所疑問,足以見得對欲界這一趟行船駕輕就熟。

相信他們是可以正常出入建安沿海的。

他們備下的貨物並不多,分了兩批堆在甲板和艙中,這船吃水不深,那便是貨物不重,相信不是糧食或者礦物、貴重物件。

尤其是甲板之上只以硬布加蓋,草繩相捆固定,我相信他們所運的貨物中甲板上那一批應該便是靈棲灘出產的藤製品,或許便是藤製甲冑。

揚州經過兩大禍亂,又有前揚州刺史黃現意欲割據謀反被平一事,這批甲冑應該是現在的揚州刺史部或者揚州牧透過這些穢界商人採買,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想讓沿海諸多海盜或者江湖勢力認為揚州兵備空虛才找了這些很難被套出實情的胡人以走私形式進行。

相信到了建安與此船對接的恰恰是朝廷之人,而像這樣私奉朝廷排程往返兇途島或者怒界採買兵備的船隻另外還有很多。

從這幾點來看,晚輩可以認為,包果漢前輩的安排已經足夠周到。

席前輩不妨多安些心,等待此船登岸。”

席子和將信將疑,陳至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啟航那天多少天陰,席子和會怕變天之後因為體力和行動受限而在海上遇難,以席子和這麼快陷入這種情形來說,陳至真沒法僅憑這麼有道理的話便穩住了他。

自己心中已經被一番“道理”佔據的人,往往是不會講其他道理的。

“哼,當時你若是說服了那兩個姓沈的女娃兒,要她們一起回返欲界,人數多一些,老包一定會安排更加合適的船給我們。”

席子和既然一時坳不過陳至所講的道理,抱怨便要洩到別處去,怪起陳至沒有說動沈家姐妹一起返回欲界。

陳至安排雷子辰在島上多耽一個月再返回欲界時,本來也並未想到霞光派的沈紅霞居然好像因此也硬要在島上多留一個月。濟拳派的三人需要在靈棲灘養傷,而沈家姐妹卻本來沒有在島上多耽的理由。

沈紅霞雖然口口聲聲說是如意齋主許諾的治病之法需要她多等段時間,不過如意齋主和她是怎樣談起此事沒人清楚,只有沈紅霞自己堅決表示要因此多耽時光,陳至卻總覺得多耽的這段時光只怕不是因為如意齋主的治病之法,而是出於沈紅霞的私心。

畢竟陳至已經猜到了沈紅影當時談自己姐姐那句沒說完的話“不是好酒,是好酒……”後面部分是什麼。

只是不管沈紅霞要在兇途島多耽是出於什麼目的,也不是陳至方便干涉之事。

對席子和的話,陳至打算說清挑明,直接點出讓席子和不滿的主要原因是船上的飲食。

“席前輩不必再就此事抱怨,我們已經在船上了,何況這裡的伙食雖然寡淡,好歹菜肉俱全而且沒有什麼刺激的味道,已經算是可以入口的程度。”

席子和一聽之下大皺眉頭,怪里怪氣諷道“這也算是食物嗎?要不是這一年裡去你的‘猜心小築’試過你的手藝,我簡直要懷疑你小子所說的‘不能入口’的那種伙食是你自己做出來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