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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斷案日常 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33節

明堂右邊應是耿七的住所,裡面放著男人的鞋靴衣物,枕下壓著一枚荷包,荷包裡有兩百兩銀票並一些小銀錁子。除此之外,並無特殊。

姚徵蘭來到明堂左邊的屋子,屋內傢俱簡單,卻打掃得極為乾淨。床上被褥堆疊整齊,床尾放著個收拾好的包袱,顯見此屋主人並無在此長住的打算且隨時準備落跑。包袱裡是幾套女子的衣物,基本上都是素色。除此之外還有一根銀簪,一枚銀製雕花插梳和兩朵小小的白色絹花。

窗下的高腳几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針線籃子,裡頭有個縫製了一半的靛藍色荷包。

姚徵蘭看了一圈,又回到廚房,發現顧璟正眉頭微皺地站在無頭屍旁,似是有什麼問題想不通。

她定了定神,剛想進去仔細看看那具屍體,身後傳來李逾的聲音:“姚兄。”

姚徵蘭轉身,疑惑不解:“郡王,你怎會來此?那盧濤的案子……”

“盧濤的案子我已有眉目,懶得聽他們打官腔,便來找你們了。聽說是人命案子,人死哪兒了……哎呀!”李逾邊說邊踏進廚房,一眼看到那具無頭屍,大叫一聲轉身便走,還順帶把姚徵蘭也扯了出去。

“這般血腥,交給顧璟一人負責吧。姚兄,咱倆上街吃飯去,我給你講講盧濤的案子。”李逾在院中對姚徵蘭道。

姚徵蘭忙不迭地把手腕從他掌中抽出,正色道:“多謝郡王關懷,只是姚某身為大理評事,怎能因為現場血腥就退縮不前?”說完轉身回到廚房中。

“喂,你不怕嗎?”李逾追著她進去。

姚徵蘭:“不怕。”

“不怕?你瞧著吧,晚上必定做噩夢。”李逾悻悻地掏出帕子抵在鼻尖前,藉以緩解那沖鼻的血腥味。

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姚徵蘭現在面對無頭屍體,雖然噁心感仍在,卻已不至於不能忍受。她走到屍體旁,細細地看了看屍體。

屍體側臥在地,身著素色衣衫,肩頸處有大片血跡,一隻手壓在身體下面,一隻手垂落地上,兩隻白布鞋一隻套在腳上一隻只有鞋尖勾在腳尖上。

姚徵蘭蹲下身子,將那隻脫落的布鞋套回女屍腳上,一套之下,忍不住疑惑地輕“咦”了一聲。

她站起身,再次從上到下將女屍仔細觀察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女屍留著長指甲的手上。

“顧大人,可否將屍體翻轉過來?”姚徵蘭問顧璟。

顧璟問一旁仵作:“硬四至可記錄完了?”

仵作回曰:“已記錄完畢。”

顧璟遂名差役將女屍翻轉過來。

姚徵蘭上前,細細看了下女屍衣裳的腰帶,又伸手將衣裳襟口拽開一些。

顧璟本來正看著姚徵蘭施為,見此情狀便別過臉去看向別處。

姚徵蘭拽開外衣襟口,剝開白色中衣,露出一方桃紅色的綢質肚兜。她將女屍衣裳重新整理整齊,站起身來,沉默不言。

顧璟問她:“有何發現?”

姚徵蘭道:“顧大人,你可有想過,兇手為何要將範氏的頭顱砍下帶走?”

顧璟道:“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幾個問題之一。”

“喲,此案竟能有幾個問題讓你想不通?說來聽聽,都是些什麼問題?”李逾唯恐自己受冷落,走過來插道。

顧璟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皺眉道:“第一便是死亡時間。經仵作檢驗,死者全身都出現僵硬現象,死亡時間至少已有三個時辰,從現在往前推算,三個時辰前,也就是寅正(早上四點)左右,那時菜市尚未開門,範氏所擇之菜,必是昨天所買,可你們看地上的菜,菜葉碧綠毫無蔫態,哪像是隔了一天一夜的菜?”

姚徵蘭悚然一驚:“死者死於三個時辰前?”若是如此,那與範氏同住一間院子的耿七便難逃嫌疑了。

顧璟點頭。

李逾裝模作樣地上前拿起一根菜看了看,道:“水靈靈的,確實不像隔了一夜的菜。若是範氏在菜市開門之前便死了,那這菜哪來的?”

顧璟道:“這是疑點之一。第二,便是地上的血跡與屍體倒地的姿勢。從屍體倒地的姿勢與其身後矮凳來看,死者應是坐在矮凳之上,被人從後面一刀斬首,失了頭顱的屍體向前撲倒,才會是如今我們看到的這種姿勢。可若死者是坐在矮凳上時被人斬首,血液當即便會從頸腔中冒出,那這矮凳周圍也當有灑落的血跡才對,且頭顱滾將出去,也該留下與頭顱滾動痕跡相符的血跡,可從現場來看,卻只有屍體僕臥之後的斷頸前有大片血跡,這又是什麼緣故?”

“難不成,這是個移屍現場?”李逾道。

“移屍,就與砍頭一般,讓人想不通意義何在?”顧璟嘆氣道。

姚徵蘭聞言,在一旁斟酌著道:“顧大人,若說這具屍體不是範氏的,是否能解釋你所想不通的所有問題?”

第39章 ·

顧璟猛然轉頭看向姚徵蘭, 問:“你說這具屍體不是範氏的?可有憑據?”

姚徵蘭搖頭:“沒有憑據,只是懷疑。”她再次蹲下身子,拿起屍體的右手, 對顧璟道:“顧大人請看, 這女子留得一手好指甲,細長圓潤, 邊緣光滑, 這樣的指甲若是塗上蔻丹,那必是極好看的。可是據我們所知,範氏擅女紅, 且為人極為勤勞,總是將家中打掃得一塵不染。留這麼長的指甲, 不易行針不說, 還極易刮傷繡品, 更不利於勞作。”

李逾在一旁大聲讚道:“甚是有理,姚兄真是慧眼如炬。”

“多謝郡王誇讚。”姚徵蘭放下女屍的手, 伸手拉開女屍的衣襟,見顧璟又要轉頭,道:“顧大人,人一旦死去,在我們這等辦案者面前便只有一個身份,那便是死者,無分男女。你若還是這般避忌, 只怕會錯失許多線索。”

“就是, 人都死了, 又不會跳起來罵你登徒子,有什麼不敢看的。”李逾附和道。

姚徵蘭:“……”

顧璟橫他一眼, 對姚徵蘭道:“是我偏狹了。”他重新看向女屍胸口。

姚徵蘭分開女屍外衣和中衣衣襟,露出那件桃紅色的肚兜,道:“方才我去北面的房裡看過了範氏的行李,她的衣物以白色為主,髮飾也只有銀簪和白色絹花,顯而易見,她正在為她無辜送命的亡夫康顯守孝。既如此,她又怎會在孝衣裡頭穿上桃紅這般鮮豔顏色的肚兜呢?”

“沒錯,這十分不合常理,姚兄真是心細如髮。”李逾又在一旁大聲讚道。

姚徵蘭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給女屍整理好衣襟後,又來到女屍腳旁,脫下女屍腳上一隻白鞋,對顧璟道:“最後便是這雙孝鞋,套在這具屍體腳上大了不少。以範氏的女紅功力,做這樣一雙孝鞋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她又怎會讓自己一直穿著這樣一雙不合腳的鞋呢?綜上,我認為這就是個移屍現場,這具無頭屍身也不是範氏的。兇犯之所以將屍身移至此處,給她換上範氏的衣物鞋履,在地上潑上大量鮮血並將屍體的頭顱砍去,就是想讓我們認為死者是範氏。只是假的永遠都真不了,如此精密的佈局還是留下了許多解釋不通的破綻。”

顧璟點頭:“若說這具女屍不是範氏,那些令人疑惑的問題確實迎刃而解。”

“這個範氏到底什麼來頭,這是與她有關的第二條人命了吧?”李逾問道。